【魄魄】不如怀念（顾南衣 × 凌依依）
dbq 我是个取名废
这个顺便也完成了之前2000粉的 @Shmily 点梗，希望你会喜欢。
0.
不管多久，不管多远，你都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
1.
凌依依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顾南衣。
混乱的打斗场面，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间，仍旧穿着一身青衣的顾南衣。
多年未见，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凌依依躲在旁边一堵墙的后面，掏出自己的小葫芦，将最近养的几只小家伙放了出来。
三只毒蝎子是她用特定的药酒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存活下来的宝贝，一旦被咬，虽不至于致命，但是在短时间内半身不遂还是可以做到的。
毒蝎子的尾巴在地上拖出三条又细又长的曲线，然后她便看到几个人应声落地，纷纷痛苦不堪的抱着双腿。
顾南衣似乎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一直都这样，单看表情永远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可是她看得出来，他肯定知道有人在帮他。
这个世上，要说最了解顾南衣的人，除了远在宫里的凤知微，恐怕也就只剩下凌依依了。
她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吹响了一段乐曲，小蝎子便迅速的散开，然后回到了她的葫芦里面。
她拍了拍小葫芦，感觉自己还是早走为妙。
本来看到打群架只是想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没想到居然碰上了他......血浮屠现在怎么混得这么差，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别人打架，真是有失身份。
她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看那抹青色的身影，扬长而去。
天色渐晚，郊区小树林的一个山洞里发出淡淡的火光。
“你问我为什么在难过什么？”凌依依坐在山洞里面，旁边是用拾来的干柴搭的火堆。她戳了戳手中的小蝎子，像是在问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很烦？明明不能见他，明明不能让他知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发现什么，过来找我。”
凌依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扯了半天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而且我明明知道，就算我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能认出我来，更何况我现在这个鬼样子。这个世间他在乎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凤知微小姐一人罢了。凌依依啊凌依依，你又何必痴人说梦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青筋泛起的脸颊，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小蝎子在她指尖蛰了一下，流出了紫红色的血滴。
她没有喊疼，她早就不知道疼了。
五年前的凌依依一直觉得，自己虽然自幼无父无母，但她还是很幸运的。那段时光的记忆，足够支撑她活完这一辈子。
回忆总是最伤人，却也最动人。
2.
她自幼无父无母，跟着街角的小混混一同长大，学了一些坑蒙拐骗的本事。八岁那年，她手气太好，一下子就偷到了城里一家大户人家的钱袋。结果人家把她绑进麻袋里丢进了荒郊野外，让她在那里自生自灭。
凌依依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遇到了同样被丢进来的顾南衣。
不过他们俩的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顾师傅为了锻炼顾南衣的身手，故意让他面对一群饿狼，而她，分明就是被当成食物给丢进去的。
等到顾南衣满脸血迹的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尽管狼狈，她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仙子。
当时的顾南衣也就十四岁，可是凌依依短短八载生命，还是头一次见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当时就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小哥哥不嫌弃，她这辈子就黏住她了。
顾南衣自小孤僻，不善与人交际，心思却特别单纯，辨别男女的方式只是通过穿着打扮。当时凌依依身上穿着的是不知道从那个街角捡回来的粗布麻衣，加上她的打扮，他第一反应就认为这是一个小兄弟。
他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刚从狼群爪牙下救出来的小不点儿，不知道该不该带着她一起离开。
好在“人之初，性本善”，十四岁的顾南衣比起长大后还是稍微近些人情。他虽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有拒绝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凌依依。
凌依依就这么一路跟着他一起回到了血浮屠。
那是一个跟她人生前八年所处环境完全不同的一个地方，从她进到那个地方开始，她的人生就走向了不一样的轨迹。
照顾顾少爷生活起居的只能是男孩子，所以凌依依没有暴露自己那女孩子的身份，成功留在了顾南衣的身边。
她其实不喜欢血浮屠，这个前朝的密卫组织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大家对她这个“外人”也总是不能坦诚相待。可是她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顾南衣。
就这样，她的少年时光，每一天都有顾南衣的陪伴。
虽然大家都说顾少爷性格古怪，可是她知道，顾少爷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尽管每个人都告诉她，顾少爷当天救她是因为顺便，但他明明可以不这么做却做了。
就证明，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3.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
大漠中，两个渺小的身影正在一前一后走着。
“少爷，你走慢一点！”凌依依抱着两个包袱艰难的跟在顾南衣的身后，迎面的风沙将她套在脖子上的衣衫吹了起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伸手胡乱地抓着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布衣，却在大风中败下阵来。叹着气站在了原地，她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黄沙正在慢慢下陷，但她真的累得不想动了。
迎面的风突然被阻断，凌依依有些愕然地扒下了自己脸上的布，然后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替她阻断狂风的顾南衣。
“少.......少爷。”凌依依吞了吞口水，她总觉得在顾南衣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知道他究竟是否在生气。
“很重？”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怀里的包袱上。
“没！还好......还好！”凌依依将自己的脚从黄沙里抽了出来，跺了跺，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南衣眯着眼看了她一会，还是伸手将她其中一个较大的包袱拎了过去，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少爷，我一个人可以的。”凌依依赶紧伸手扯着那个包袱，却在顾南衣的眼神攻击中败下阵来。
她从小就怕跟顾南衣对视，顾少爷话不多，但眼神很吓人。每次他一瞪她，她就只能乖乖闭嘴不说话，这次自然也不意外。
“堂堂男儿，这点重量都承受不住。依依，你该习武了。”顾南衣没有过多理她，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继续走着。
凌依依叹了口气，心里嘟囔着：可我并不是男儿啊，少爷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个事情......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南衣已经走得蛮远了。
她赶紧追了上去，边跑边说：“少爷，那你来教我习武好了。”
“不要。”
“为什么？”
“你太笨了。”
凌依依一脚卡进黄沙里，差点就往前面摔了下去。好在顾南衣拎住了她后背的衣服，才不至于让她吃上一嘴的黄沙。
她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拍了拍自己受惊过度的心脏，刚想扭过头跟顾南衣道谢，却发现人家根本不想理她，继续往前走了。
艰难地从沙漠走了出来，凌依依的嘴巴都脱了好几层的皮。
她跟顾南衣第一次出远门，是为了找一个人。如果让后来的凌依依选择，也许她不会跟着少爷离开血浮屠。
这样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沙漠的路不好走，凌依依身子单薄，连赶几天路，整个人都感觉快要废掉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她有些虚脱地坐在山洞里，但还是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打算给顾南衣生火。
小身板被顾南衣按了下去，比起要虚脱的凌依依，顾南衣仿佛一路跟她走的不是同一条道，看上去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你得习武。”顾少爷面无表情地说。
“我觉得你说得对。”凌依依点了点头，说：“我尝到不习武的悲哀了，少爷你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啊？这不公平！”
顾南衣没有接她的话，却把水袋递了给她。
她一连喝下好几口，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总算又滋润了起来。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冲着顾南衣笑了笑：“少爷你会不会觉得我出来拖你后腿了？你自己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已经找到公主了吧？”
“会。”
凌依依的笑容僵在脸上，觉得自己一定是累到脑子瘫痪才会问他这种问题。
她怎么会想着顾南衣会跟她客气，那可是顾南衣啊，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心里的顾南衣。
这一次她跟顾南衣出来，就是为了寻找前朝公主。不久前血浮屠收到了线报，消失已久的公主重新有了消息。作为新一代的宗主，顾南衣有必要尽快寻找到她并且好好保护她。
但没有顾南衣的血浮屠对于凌依依来说就是一栋空荡荡的房子，所以她说什么都要闹着跟着出来。
顾师傅想着她一直在照顾顾南衣的生活起居，所以也就同意了。
后来在找寻公主的途中，顾南衣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教她习武，可还是每日一大早就将她从床铺中拎了起来，然后将自制的沙袋绑在她的脚上，让她跟着他一起晨练。
不过短短几个月，凌依依的体魄就变得完全不一样。偶尔遇到一些小混混，她还能跟着顾南衣一起锄强扶弱，这让她感觉非常的好。
他们一路跟着线报，一路找寻着公主的踪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找到了前朝公主凤知微。
只是谁也没想过，这会是影响他们一辈子的大事。
4.
顾南衣有些奇怪的习惯，不爱说话，不跟人对视，就连视线范围也极少离开眼前的一尺三寸地，反应又慢又冷漠，自己不认路还总嫌弃凌依依带错路。对“八”格外钟情，吃最爱的胡桃，也一定要一次吃满八个。
这样的顾南衣，却在遇到凤知微之后，眼里心里都多了一个凤知微。
曾经的凌依依固执地认为，即便没有人能走进顾南衣的心里，她也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少爷会教她习武，会在她窘迫的时候出来帮她解围。凌依依少女怀春的时候，每一天见的想的都是他。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份感情能得到什么回应，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顾南衣也会有真正想要特别去对待的人。
她跟在顾南衣身边多年，关于少爷的一些改变，还是可以轻易感觉得到的。
按道理来说，凌依依是应该讨厌凤知微的。可是凤知微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都无法对这个人有什么意见。凤知微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识破了她女孩子的身份，偷偷送她一套粉红色的纱裙。
那天晚上她坐在凤知微的房间里，任由她帮自己洗漱干净，然后换上纱裙后轻轻托住了她的手。
“女孩子整天邋邋遢遢跟着一个大男人怎么行，顾南衣那呆头鹅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吧？等下他看到你一定会很惊艳！”凤知微的手覆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推到了镜子面前，把她随意绑起来的头发拆开，在头顶绑了一个精致的发髻。
凤知微房里的烛光微闪，衣服上的亮片泛着光，把凌依依整个人衬托得熠熠生辉。
说实话，那也是凌依依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女孩扮相的自己。虽然比不上凤知微惊为天人的美貌，但人靠衣装，竟也不比外面见过的那些小姐差上许多。
她低头，常年跟着顾南衣风吹日晒，她的皮肤不如寻常女孩般白嫩，但是也还是可以透出一些微红。可是她却在凤知微牵着她出门的瞬间收回了手，摇了摇头。
“少爷不能知道我是女孩。”
“为什么？”
“如果让他知道了我是女的，我就不能继续照顾他了。裙子很美，知微公主，谢谢你把我打扮得这么美。”
“依依。”凤知微转过身看着她，“你的身份不可能永远都不暴露的，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之后女人的体态就会更加明显，你能一直瞒着他们吗？”
凌依依摇了摇头：“可是如果让宗主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们的话，我会死的，我只能一辈子当一个男人。”
凤知微叹了口气，将矮了小半个头的她拥入了怀里：“依依，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资格做自己。”
后来凌依依才懂，凤知微的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5.
凌依依到底没有告诉顾南衣自己是女的，却看着他对凤知微的感情日渐热烈。
凤知微是前朝公主，而顾南衣的职责就是保护前朝公主。他开始有了很多不需要被凌依依陪伴的时光，却誓死要去守护另一个人。凌依依不止一次在深夜处理顾南衣的伤口，也不止一次听他说：“男子汉，哭什么？”
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她是个女孩，凭什么不能哭？
察觉到了少爷对凤知微的喜欢，凌依依把自己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里最深的位置。
“可是少爷，你不能不要命。”凌依依擦干自己的眼泪，盯着顾南衣身上多出来的几道伤痕，有些无力的说。
“她值得。”
凌依依瞪大了眼，这个自己陪伴了几年的少爷大多数时候都像这个世界与他无关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认真的模样，凌依依的眼泪差点没控制住又要掉下来。
他说找到了值得为她拼命的人，可是对象却是另一个女孩。
“少爷，你喜欢知微小姐吗？”
“嗯。”
顾南衣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也不懂他这一个点头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凤知微是不一样的，她把他从原来孤僻的世界中带了出来，在他原本只有自己的小世界里增添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可是他的世界还是很小，小到仅仅只可以放下两个人。
他要守护凤知微，一开始只是因为是责任，后来变成了习惯，再后来，就是他的宿命了。
所以凤知微值得。
尽管顾南衣什么都没有说，凌依依还是从他一句简短的“嗯”里收集到很多信息。因为她了解顾南衣，更因为她理解顾南衣。
她本来一无所有，是顾南衣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所以她要守护顾南衣。一开始是责任，再后来是习惯，到现在的宿命。
所以少爷......
“保护好自己，别受伤好吗？知微小姐会难过的。”
我也会......
“依依，男儿有泪不轻弹。”
顾南衣伸手，轻轻擦掉了凌依依刚刚溢出眼眶的泪滴，说：“她都不哭。”
“少爷。”凌依依笑了起来，但凡她的小少爷懂一点察言观色都能看出她眼里的悲壮，只可惜，他什么也不懂。
“我不是凤知微。”
所以，你不喜欢我。
所以，我可以哭。
6.
凌依依本来以为凤知微跟顾南衣可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她忽略了凤知微的想法。
夜晚的风微凉，凌依依整理好院子里的东西，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栏杆上的顾南衣。
自从凤知微决定要混入朝廷开始，凌依依就很少在家里见到顾南衣了，如今看到他竟由心底生出一丝陌生的感觉。
凌依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头上包着的布巾摆正，走到了顾南衣的身后。
“少爷，怎么没有跟知微小姐一起？”
顾南衣没有回答他的话，视线却看了过来，落在了她腰间的小荷包上。
小荷包里装着他最爱的胡桃，凌依依总是会随身带上一袋，以往跟顾南衣天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它来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如今虽然顾南衣已经不需要这个小荷包了，但凌依依的习惯却没有改过来。
“想吃吗？”她把荷包解了下来，拿在手里扬了扬。
顾南衣点了点头。
凌依依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八个胡桃，放在了他的手里。就着月光，她坐在了顾南衣的对面。
她其实很喜欢看着少爷坐在栏杆上思考的模样，一袭青衣总是会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他不喜欢与人相处，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凌依依在老远的地方看着他。
“宁弈跟她在一起。”
凌依依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刚她的问题。
她是知道宁弈的，随着这个名字在他们交谈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凌依依尽管没有参与他们的事情，也能猜个大概。
宗主以前就夸过她聪明又机灵，如果可以加入血浮屠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但她没有接受宗主的邀请，一是因为她不想离开顾南衣，二是因为她不能暴露自己是女孩的身份。
凌依依感觉有些好笑，这是一条奇怪的线，她在意顾南衣，顾南衣在意凤知微，凤知微在意宁弈......
好在这不是一条永远的单向线，宁弈也在意凤知微。
她的小少爷似乎有些可怜，手中的胡桃也渐渐没了踪影。凌依依盯着他的侧脸，伸手掏出了一个火种，点了起来。
顾南衣被身边突如其来的光亮惊了一下，扭过头看到火光后面的凌依依闪闪发亮的眼眸。
“少爷你看这火光美吗？”
顾南衣皱了皱眉，显然是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莫名其妙。
凌依依也没有期望他会给什么回应，于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看这火光，在黑夜里多明显啊，一眼就能看见。”
“每个人眼里都会有这样的火光，如果看到了，就朝着它走过去就好了。”
7.
“呲......”
凌依依看着刚刚被点燃的火种，将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抽了出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曾经的她还说过这般矫情的话，但是她似乎已经想不起来顾南衣听到这话后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大约是真的很喜欢少爷，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火光就像少爷对于她，也像知微小姐对于少爷。
她用盖子把火种盖灭，随手抓过一团稻草铺在了底下，躺了上去。
当年凤知微为了混入朝廷多次以身犯险，顾南衣自然也常常深陷其中。凌依依在那几年之间急速成长，早就不是早些时候连走一段沙漠都累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凌依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顾南衣。
她闭眼，在稻草堆上翻了个身。
黑夜漫长，她却无法入睡。
凤知微当年入宫被奸人所害，卧病在床。顾南衣碍于身份无法进屋相探，只能一遍遍在窗外吹着萧，希望凤知微能听到他的呼唤。
凌依依第一次见少爷这般紧张又害怕的模样，蓦地感觉一阵心疼。她知道凤知微是中了一种奇毒，而她恰好又听过这个毒其实是可以解的。
她看了看手中的字条，只身离开了院子。
字条是有人用箭射进顾南衣屋子里的，恰巧被进屋收拾的凌依依看见。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她第一次没有报告顾南衣，自己偷偷打开了字条。
百步穿杨毒。明日亥时，东边小树林见。
刚看到这个字条的时候凌依依还觉得有些费解，可是看到顾南衣抱着凤知微回来的时候就一切都懂了。她紧紧的攥着字条，走进了小树林。
“顾南衣不是说为了凤知微什么都豁得出去吗？怎么就让你过来？”在树林里等待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南衣的二叔。
血浮屠作为前朝护卫，朝廷更新换代，血浮屠的内部其实早已分崩离析，大家各有异心，顾闫首当其冲。
“二当家，宗主不会想知道这件事的。”凌依依扬了扬手中的字条，说：“我看字迹便知道是你，保护公主是我们血浮屠的职责，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连你看字迹都知道是我，你觉得我会认为顾南衣猜不出来吗？我敢暴露身份，自然是有我的用意的。”
“你什么意思？”
“我对他们的宏图伟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大哥一心只想着复国，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谁又曾关心过我的想法？”
“所以你就要害公主么？”
“那倒不是，凤知微这毒好解，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牺牲一下罢了。本来我是想让顾南衣那二愣子过来，顺便也想知道他为了凤知微能牺牲到什么地步。但我不挑人，既然你来了，你要想试试，我也无所谓。”
凌依依紧皱着眉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百步穿杨是我新研制的一种度，你把毒过度到你体内，然后我给你灌上百种毒药，基本以毒攻毒，就可以把百步穿杨给抵消了。”
......
8.
凌依依从睡梦中惊醒，背后渗出一身冷汗。她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不该遇到顾南衣的。
以前的事情像潮水一般涌现，凌依依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那百种毒药在自己胃里翻腾的感觉就有些想吐。
谁能想到血浮屠的二当家人生理想是当江湖第一的用毒高手，只可惜他的身体试过太多毒药，百步穿杨对他本身就没有作用，所以他才得找到别人。
凌依依告诉顾南衣，知微小姐体内有毒，需要将毒放出来才可以。她瞒着所有人让顾闫把凤知微的毒过渡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在发现自己脸上开始泛着青筋的时候离开了顾南衣。
她不打算让顾南衣知道这些事情，她只想证明，他能为凤知微做到的，她也可以为他做到。
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有些无关紧要了，她跟着顾闫一起研究毒药，莫名其妙成为了小毒女。江湖上很多有关她的传说，说她吃人不吐骨头，说看她一眼就会中毒。
凌依依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怕是看到这张脸会害怕死罢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打听顾南衣的任何消息，可也抵不住有人非要告诉她。
“我大哥死了，顾南衣现在是血浮屠的新宗主。凤知微居然跟宁弈成亲了，顾南衣这傻小子一往情深，什么也没捞着。还有你这小丫头，要是被顾南衣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顾闫在给凌依依第三次灌毒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女孩的身份，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痴情人皆是傻子，顾南衣是，凌依依更是。
“他不会知道的。”这是凌依依跟顾闫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话音刚落，她的刀尖就刺入了顾闫的心脏。
为了这一百种毒药的折磨。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毒药麻痹了她的神经，反正她早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她雇了镖局把顾闫的尸体运回了血浮屠，至此她跟血浮屠再无瓜葛。
9.
凌依依到底也没等来顾南衣。
也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用毒，又怎么会想着来找她？
她拿着刚从小摊那里买来的包子，听到了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我听说血浮屠的宗主中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毒，这世上居然无人能解，现在血浮屠上上下下都急疯了。”
宁奕跟凤知微成婚后，血浮屠就从前朝暗部变成了当朝护卫。虽然不直接属于皇室，但名号也足够响亮。
这两年来凌依依经常可以在老百姓口中得知一些关于顾南衣的近况，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听到的会是这个。
她带着面纱出现在了血浮屠的大门前，自称是可以解百毒的毒医。
下人倒是没有对她的身份有过多的猜疑，立马将她带进了宗主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几乎跟她离开时无异，她走到顾南衣的床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顾南衣。
他似乎瘦了许多，脸色难得一见的苍白。
凌依依有些心急地替他把脉，不料惊醒了他。
四目相对时，凌依依第一感觉就是想逃。
“少爷最近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去找人。”
“哪里？”
“齐云山。”
凌依依愣了愣，齐云山就是她住的那里，顾南衣去那里是想找谁？
“依依......”
顾南衣开口，凌依依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认错人了。”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将他拿出来把脉的手塞回到被子里，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眼睛，我不会认错。”顾南衣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盯着凌依依的眼眸，虽然虚弱，神情却十分坚定。
“少爷是中了齐云山上一种花的毒，这种毒要用齐云山上一种草方可解，我可以去帮你采，连服三天便可消除毒素。”
“他们只唤我宗主。”
凌依依握紧了拳头，不想多做解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顾南衣的房间。
10.
凌依依帮顾南衣踩了药，却没有亲自送往血浮屠。
她在街上随便找了一个小孩，让她帮忙送进去，直到看到小孩安全的从血浮屠出来，她才转身打算离去。
“你在躲我。”
顾南衣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走路都差点闪到腰。
凌依依有些惊讶在这里看到顾南衣，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血浮屠的大门，又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你生病了不好好躺着跑出来干嘛？”
“你在躲我。”顾南衣总是这样，一件事情你不给他一个答案，他就可以一直没完没了。
“我躲你什么啊？我都不认识你，我干嘛要躲你？”凌依依想着自己现在反正是女孩装扮，在他心里，凌依依可是个男孩。
“知微都告诉我了，你是女孩，她是你救的。”
凌依依有些惊愕地抬起头：“她怎么知道？”
“之前是她猜的，现在我知道了。”
“你在套我的话？”
顾南衣没有管气急败坏的凌依依，而是认真的看着她说：“依依，回家吧。”
“我哪有家？”
曾经的凌依依以为，顾南衣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可是那注定只能是曾经。
谁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顾南衣似乎看到了她面纱后面想遮挡住的不堪，伸手的瞬间被凌依依躲了过去。
“你别看，丑。”她别过头，真想一走了之。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们回家。”
凌依依挣脱他牵过来的手，继续跟他保持着距离：“我从来就没有家，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就不要管我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极少有人会注意到巷子里争执的两个人。刚刚入秋，一阵风吹过，带起了凌依依虚掩着的面纱。
她有些慌乱的按住自己的脸，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盯着同样有些吃惊的顾南衣。
“你脸怎么了？”
还真是难得，她从来没有在顾南衣嘴里听到过这般带有情绪的话。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凌依依避开他的视线，总觉得少爷关切的眼神太不真实，再看一眼都要深陷其中。
“二叔，是你杀的。”
他说的话很轻，凌依依的心跳却漏了一拍，她有些不解的看着顾南衣，对方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自己回答到：“伤口。”
他指了指凌依依腰间别着的小刀。
凌依依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心里大喊不妙。
小的时候顾南衣总是嫌弃凌依依托他后腿，为了不让别人伤到她，给她专门坐了一把小刀。这个刀跟别的不太一样，因为凌依依小时候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所以顾南衣给她做的刀又小又锋利，整个刀面都是刀锋，以便她随便哪个角度都是使上力。
“上次帮我的也是你。”
凌依依把自己的小葫芦藏在了身后，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情景还真是少见，以前总是她追在顾南衣的屁股后面有的没的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居然是顾南衣一直在说话，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少爷本就聪明，接连几句话都是非常肯定的语气。
他甚至不用找她确认，只不过是想要她承认罢了。
11.
“是我不好。”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谁也没有再说话，可是凌依依也没有想过要逃。她怎么能逃得过顾南衣，又或者说她其实在期待些什么。
早在那天晚上她就在期待着的事情......
凌依依叹了口气，终于敢抬头看着顾南衣，说：“跟你无关，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少爷，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若放我走，那么我们从此再无瓜葛，你若是想给二当家报仇，我也无怨无悔。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要怎么办你决定。”
“天啊你们两是要急死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凌依依背后响起，她扭过头，看到的是气急败坏的凤知微。
“知微小姐？”
“你个呆子！”凤知微一来就冲着顾南衣的脑袋扇了一下，倒是把凌依依吓了一跳。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可以这般对待少爷，果然凤知微对他来讲是最特别的人。
“你说话多说几个字会死啊！我这来半天了你加起来还没我现在说的多，你打算聊到明年么？”
凤知微这一出场倒是把两人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但让凌依依有些费解的是她搞不懂凤知微这么大反应是因为什么。
“这二傻子，把你以前给他装胡桃的袋子一直留着，你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胡桃。”凤知微一手指着顾南衣，一手牵起了凌依依的手，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说：“你受苦了，我们打听你的消息打听了好久，上次好不容易听到有关‘小毒女’的消息，这傻子连问都没问清楚就找过去了，结果打了半天才知道人家根本不认识你。不过还好你出手相助，我们才顺着这小玩意儿想到怎么找你。”
凤知微将一个小竹篓放在了她手上，里面是一只她上次放出去的小蝎子。
“我说让他装作中毒了就行，结果他真的去那个什么花那滚了一圈，这二傻子真的是没救了。”
“为什么？”凌依依盯着手中的小竹篓，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凤知微。
凤知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了看他们俩：“还能为什么啊？他傻你不能跟他一起傻啊，两年前你不告而别给他都急疯了，差点没把整个中原翻了过来，谁能想到顾闫那个老家伙把你带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啊？”
“你有找过我？”凌依依睁大了眼，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她以为他会不在意，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一个随从罢了。
“我在意，你从八岁开始，便跟着我。”顾南衣伸手把别在腰间的荷包拿了出来，放在了凌依依的手里。
凌依依接了过来，眼泪落在了上面绣着的小鹿上面。顾南衣说过她的眼神像鹿，所以她给自己的荷包上绣了一个鹿，用它来装他最喜欢的东西。
可是他们之间的在意，总归是不一样的。顾南衣在意她，不过是因为一种习惯跟责任；而凌依依在意他，是因为感情还有爱。
凌依依将荷包塞进自己的小包里，抬头看着顾南衣，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却一直没有这个胆量。
距离上一次他们拥抱已经过去了太多年，但是凌依依还清晰记得那劫后余生的温暖，也许是从那一刻开始，顾南衣对她来说就注定是那遥不可及的光。
但至少，这束光曾经给她带来了温暖跟希望。
没等顾南衣的手附上她的背，她就用力的将顾南衣推开，同时放出了自己葫芦里的蝎子，为自己的逃跑争取多一些的时间。
“你小心！”凤知微拉住想强行冲出去的顾南衣，指了指密集得有些可怕的蝎子，说：“她是铁了心不想让我们追她。”
顾南衣低头，腰间似乎还残留着凌依依刚刚用力拥抱他的感觉。
“她说过，每个人眼里都会有光，看到了，朝它走过去就好了。”
“喂！”凤知微看着顾南衣义无反顾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是傻子。
她、宁奕、顾南衣、凌依依，都是傻子。
12.
凤知微曾经问过顾南衣，于他来说，凌依依算什么？
他说：“家人，朋友，知己，要保护的人。”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凌依依是个女孩，但其实心里也早已将凌依依归入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后来遇到了凤知微，他误以为是凤知微打开了他密闭的心门，却不曾想过，其实他的小世界，早就允许了凌依依的进入。
凌依依消失不见后，顾南衣甚至没有等凤知微醒来，就立马出发去找她。一连找了许多天都没有消息，他才回来见到了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凤知微。
“依依是女子，是她救了我。”凤知微还记得自己苏醒后第一次见到顾南衣时，没有寒暄、没有其他的问候：“她觉得你喜欢我，可是我这死里逃生都多少天了，你才过来见我。顾小呆，你该听听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第一个闯进你世界的人不是我，以前依依不让我告诉你她女子的身份，怕不能再陪着你。可事到如今，我没有再隐藏的理由。”
她还记得顾南衣知道凌依依是女子后的震惊，他更明白，凌依依救她，不过是为了他。
顾南衣不擅长言语表达，可是凤知微总是能猜到他的想法。其实凌依依也可以，但凌依依先入为主，一是因为他们主仆的身份，二是因为先喜欢上对方的那个人总是没有自信又卑微的。
凌依依不敢想顾南衣也有同样的想法，当然也得怪顾南衣那个呆子什么都没感觉出来。怎么一个女孩子跟在他身后那么久他都没有察觉呢？这样的呆子又怎么会值得凌依依用命来喜欢。
凤知微转头，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等她的宁奕。
“谁知道呢？可能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眼中的光吧？”她吐了吐舌头，朝宁奕的方向跑了过去。
宁奕接住飞奔过来的凤知微，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柔声问到：“南衣的事情解决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媳妇总不能我帮他娶吧，他心里的想法，还是要让他自己说出口才行。”
13.
凌依依没有想到顾南衣这样都能跟上来，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小蝎子，打了一个响指，蝎子立马掉在了地上。
“你疯了不成？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毒吗？”凌依依慌乱的在自己包里找着药，好不容易翻出几个小瓶子，再三确认了一下，塞到了顾南衣的手里。
“回家。”顾南衣没有接住她的瓶子，却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在找我的光。”
凌依依抬头，看到了顾南衣举在她面前的火种，顿时泪流满面。
这束光清晰地印在他们二人的眼眸中，跟对方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闪闪发亮。
-END-
后记：
这篇文其实从一开始打算写到写了8000字的时候我的想法都是BE，主要是顾南衣其实最吸引我的一点就是他对凤知微的感情，这也就是为啥我给顾南衣的拉郎在这之前有且只有一篇的原因。但把凌依依加进了故事里面之后我仿佛又看到了HE的希望，但我在最后仍然没有写顾南衣执意要带凌依依回家到底时为了习惯还是爱情，如果你看到了这个文，或许会有自己想要的结局吧？
这个故事里大多数都是以凌依依的视角在写，所以似乎显得有些可怜。但通过凤知微寥寥数语对顾南衣的复述，其实凌依依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总觉得顾南衣会被嫌弃，所以先替他开脱哈哈哈，都是我的错，跟顾南衣没有关系！
老早就P好的图最后也只用上了一张。
最后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心里的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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